小医女其实比林蓉还要年轻，身量也小，小小的身子背着大大的背篓，成日在山林中窜，灵敏得好似山上的猴儿。
有时候李殷殷都觉得稀奇，却又忍不住叫那抹灵动的身影吸引注意力。
因为小医女总是高兴的。
她跟在林蓉身边的时候，从没见过这么高兴的人。
分明也能算是个大姑娘，眼神却依然清澈得像个孩子。
若不然，李殷殷也不会记得。
也就是在她追忆往昔的时候，眼前情形陡然一变。
树林里多了个受伤休息的男人，而小医女如往常一般背着背篓，在山林间拾柴。
两个人的相遇，其实就是个农夫与蛇的故事。
强盗遇见了医者仁心的小医女，甚至连装都不装。
面前是幻境，幻境里有画面有声音，李殷殷听着小医女从大哭呼救，到奄奄一息，再到某一刻，彻底没了声息。
这就是小医女遇害的全过程。
强盗甚至还摸走了小医女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——也不过是几个铜板，和一根几乎要磨到掉色的红绳上的坠子。
小医女的尸身便就这么被留在了原地。
再然后，便是路过的一些动物或是小妖，啃食了小医女的内脏。
再然后，便是李殷殷看见的那副模样。
面目全非，看不出本来样子。
这时候，她身边，披着林蓉皮的冒牌货终于是动了。
她走到小医女的尸身身边，转头看李殷殷：“你敢不敢抹干净她脸上的泥污，看看她死不瞑目的样子？”
这一回，她依然没等李殷殷说敢不敢，而是之间弯下腰，手中多了一方洁白的手帕，轻轻柔柔地替小医女擦脸。
从李殷殷的角度，甚至能看到对方眼中温柔得好似能掐出水的光。
尸身的脸一点点被擦干净，冒牌货站直身，转向李殷殷：“你看，死不瞑目。”
李殷殷下意识往尸身一看，瞳孔忽然颤了颤。
确实是死不瞑目，却不是死不瞑目的小医女。
那是林蓉的模样。
是林蓉被割下来、挂在城墙对面的脑袋上的、到死都不曾闭眼的模样。
而站在那里的“林蓉”，面目逐渐虚化，到最终，整个人都消失在了李殷殷的视线范围之内。
独独留李殷殷在那里，一会儿看见的是小医女面目全非的尸身，一会儿看见的，则是林蓉高悬的头颅。
她或许该痛苦，该生气，该怒不可遏地去追查到底是谁在以这种方式，侮辱林蓉和小医女。
可李殷殷只觉得好笑。
不管对方的目的是什么，她都只觉得好笑。
毕竟，这是幻境。
假的就是假的。
不管是小医女还是林蓉，早在千年前就死了。
投胎都不知道该投多少回了。
况且，林蓉永远都不会用那样的语气，跟她说那种话。
林蓉才是那个连追究都不会的人。
她这么看着，忽然听见了一声叹息。
紧接着，有人走进，从她身后伸手，温热的手落在她眼前，然后，捂住了她的眼睛。
无奈的声音落在她耳边：“别再看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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